竹林
  5.“天梯”
  “小伙子,別這麼說,應該講是他們———他們要你的命;而我,我會幫助你的。我要儘量說服他們,只砍你的頭顱,而不要割你身上的肉,說服他們再用牛肉去粘……”巫師故意咬文嚼字。“那麼你呢?你的腦袋怎麼還在你脖子上啊?”劉強憤怒地反問。
  巫師微微一愣。這咄咄逼人的發問,表明這個年輕人還保持著清醒敏捷的思維:“這個,對你來說,已經沒有必要聽我解釋了。”巫師說著,走到劉強身後,把捆綁他雙手的繩子解開,然後從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支筆,一片紙:“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話,可以寫下來;將來有機會我會設法帶出去交給你的親人。”
  “寫個屁!”劉強把筆折斷,把紙撕碎,將它們一古腦兒朝巫師扔去。真是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!當初即使在勞改農場吃豬狗食、乾牛馬活,心中也懷著希望,想著將會有雲開日出的一天。就算被槍斃了,也會留個全屍。如果不出那場意外的話,至少皎皎會來看他。可是現在,難道他年輕美好的血肉之軀,要被丟棄在這黑暗與野蠻的荒野幽谷里了?
  “把紙筆拿來!”劉強望著巫師,又突然喊道。巫師搖搖頭:“這裡是原始部落,巴掌大的一張紙,禿頭的一支筆,也是我精心保存下來的,撕碎了、折斷了,就沒有了。不過,山青人是光明磊落的,他們從來不在黑暗中偷偷摸摸殺人,要殺,也要在天亮以後。所以,你還可以睡一覺。”巫師說完,悄悄退了出去。
  “明天就要割我的肉去粘翡翠,砍我的腦袋當球踢了!還讓我睡覺?”怒吼憋在心裡,拳頭絕望地捶在牆上,可一切都無濟於事。劉強身子一歪,閉上了眼睛,呻吟般叫出了聲:“哦,上帝啊!”突然,他打了個激靈,一下子坐直了身子。他想到他已不是第一次呼喊上帝了。昨天晚上,面對骨碌碌旋轉的骷髏,他失聲叫了聲“上帝!”就得到了那山青公主的幫助。現在,還有足夠的時間向上帝祈求啊。於是他跪下來,雙手合十,在胸口划了一個十字:“上帝啊,我只有二十七歲,還有好多事情想做。求求您讓我活下去,求求您讓那個山青人公主再來救我一次吧……”
  “嘎德公主”從一開始就討厭巫師。一個多月前他來到這裡的時候,黃皮寡瘦,像曬乾的香蕉一樣癟得沒有一點水分;可是他有一架神秘的“天梯”能跟“天神”對話。那“天梯”是從巫師手中發出的一道明亮筆直的白色光柱,比山間的任何一條小路都要長。它刺破夜的心臟,直抵天神的耳門。巫師那對褐色的小眼睛朝上一翻,靈魂已沿著天梯,攀了個來回,他就聽見了天神的聲音———他向山青人這樣解釋。
  山青人深信不疑。因為天梯出現後他們還聽見了天神的聲音:它有時悲壯雄渾,宛若天神至高無上的意志;有時凄切哀婉,仿佛天神悲憫的情懷……這聲音同祖祖輩輩山青人聽到的人聲、獸聲、林莽里一切天籟之音都不同。在巫師到來之前,他們從未聽到過。就這樣,巫師從一個來歷不明的生人,搖身一變成了酋長的心腹。所以,當嘎德來找他的酋長父親要他把夜來的那個年輕人放掉時,酋長為難地搖搖頭:“哎呀,巫師說這個生人驚動了天神啦!若不用他獻祭,天神會發怒的。”
  嘎德公主心裡非常不滿,她有點不信邪,決定要與這個巫師較一把勁。
  公主從她父親那兒出來,帶了她的侍女———兩名山青姑娘,就直奔巫師住的小木屋。巫師的小木屋在寨子的最北面。小木屋東側有一棵麵包樹,它高大茁壯,枝繁葉茂,嚴嚴實實擁住了那座房子。夜已深,嘎德公主和兩個侍女躥上麵包樹,輕輕掀開一小片屋頂,剛想伸頭看清巫師在屋內的動靜,就見一道白色光柱倏然竄出,忽兒又消失了。兩個使女輕輕叫了聲:“啊!天梯!”嘎德連忙轉身,一人一個巴掌捂住了她們的兩張嘴。
  嘎德和侍女悄然探頭朝下望去。她們看見巫師正在自己的地鋪上擺弄一個長長圓圓、亮晶晶的玩意兒。他把那玩意兒拆開,塞進一個什麼東西,再合上,用手指一按,於是那天梯的光柱就出來了———正驚訝時,忽然轟的一聲響,然後,那東西里又有聲音流出,低低的卻十分清晰,不是叮咚的水聲,也不是啁啾的鳥鳴,它聽起來優雅、悅耳,悠長地連成一氣。這就是過去巫師說的“天神”的聲音,“天神”又開口了!
  (原標題:魂之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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